前言/我準備好了嗎?2023/9/5

準備開始書寫之時,腦袋亂烘烘的。

怎麼可以這樣呢?為什麼要回想和寫下一些明明不怎麼樣、不應該再在意的經驗,身體和腦袋卻在阻擋自己,似乎是要保護自己遠離不適的感受,遠離自己重覆經驗一次不愉快,不論它劃在心裡的傷痕多麼淺,多麼(應該要是)微不足道,卻還是能感覺到從身體裡面長出來的、對於回想、對於書寫、對於可能想不清楚細節而被質疑的,種種抗拒。

可惡!

做錯事的明明不是我們吧。

要經驗這些抗拒,本身,就讓我覺得太可惡了!

不禁想著,那從身體而來的抗拒,是不是也意味著,在我的深處,對這些事情的在意,以及它造成的某種影響,比我自以為的,還要更嚴重呢?可惡!

(接下來的文字為本人口述、第三人整理,經C本人確認增補過後完稿)


正文/盯著他的眼睛,我說,不要再對其他女生這樣做了

2018年的公投結束,我進地球公民當全職小編,認識了吳其融這個人。撇除了被性騷擾的經歷之外,至今我仍然非常感謝,感謝綠盟和地公容納了一群經歷公投後的年輕夥伴,讓我在NGO工作的第二年,就在組織裡快速累積戰力,共同學習和成長。

吳其融,當時是地球公民的議題研究員。在我剛進組織時,曾聽身邊關心議題的朋友對我跟吳一起工作表示欽羨,告訴我,吳很厲害、吳對議題很有自己的主張。我也因此而對吳,在認識之初,就多了一層模模糊糊的欣賞與信任--啊,原來他是一個在違章工廠議題上已經有好多累積的人呢!

在此之前,我沒有想過,當一個議題研究員因為議題而累積了不屬於他的信任後,會如何利用那些信任,成為性騷擾頻繁發生的溫床。

決定要在NGO工作的自己,是帶著某種熱情和使命,正因為對社會議題有所關注,期望自己在公共事務上有所投入,所以選擇進錢少事多離家遠(大學時期被社大老師提醒的三點)的NGO工作,不是為了個人利益,是希望把自己僅有的能力貢獻在公領域上,在有限的時間和能力內能做一點是一點。於是,出社會沒幾年的我,能進到很不錯的組織,跟相對資深的夥伴一起工作,我總是會以為,我們是「理念相近的朋友」吧。似乎在清楚辨識對方的模樣以前,就把信任先拋出去了。現在回想起來,實在是很天真,又難以反駁那樣的自己。

我跟吳其融在同一間辦公室,每天一起工作,互動頻繁。作為全職小編,我最重要的工作是每天產出貼文,而農地違章工廠地公當年度重要議題之一,有一陣子工廠管理輔導法正在排審,所以在產出臉書貼文時,我大部份時候需要跟他討論貼文的打點、確認文字內容以及貼文動員的效果。在過程中,有時候我跟他單獨討論,也有時候跟其他地公的同事一起,當時辦公室的文化是,大家常常下樓買自助餐或便當回來一起吃,聊天時除了工作也會聊到自己的生活,但並不能算是非常親密的朋友。

在辦公室中,他的位置在我後方的小房間,有時候他走出來經過我,會有一些小動作, 比如捏捏我的後頸、肩膀、摸摸頭、觸碰手臂之類的。這些肢體觸碰,若他有在行為前先詢問我的意願,我很肯定會拒絕,但正因為這些動作總是猝不及防,開始前來不及有確認的機會,發生的當下又往往一個瞬間就結束,彷彿除了我之外,沒有人察覺這個瞬間的異樣,與被我壓下去的不知所措。